写人物最忌讳“概念化”“脸谱化”,一笑一颦直达人心,一言一行尽显特点。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雪地捕鸟一段,用“扫”“支”“撒”“系”“牵”等动词将捕鸟过程分解,生动再现了童年趣事。《背影》中父亲“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的爬月台场景,用“蹒跚”“探”等动作构成了永恒的画面……这些经典形象之所以能够穿越时空打动我们,关键在于作家们对细节的精准把握。
可以说,成功的细节描写不仅能够塑造鲜明的人物形象,逼真地刻画人物性格,还能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烘托环境气氛,等等。从某种意义上讲,如果没有传神的细节描写,就没有栩栩如生的艺术感染力。
一、形神兼备的外貌描写勾勒灵魂
善于为读者勾勒人物肖像,就像喜剧中的“亮相”一样,一开头就给人一个鲜明的印象,使读者对其身份、性格等方面有个基本的认识。
鲁迅先生在《祝福》中描写祥林嫂:“脸上瘦削不堪,黄中带黑,而且消尽了先前悲哀的神色,仿佛是木刻似的。”
这里没有全面部描写,仅抓住脸色和神态两个关键特征——“黄中带黑”暗示长期营养不良,“木刻似的”比喻其精神麻木,短短二十余字就勾勒出一个被生活摧残至灵魂枯竭的悲剧形象。
《故乡》中少年闰土“紫色的圆脸,头戴一顶小毡帽,颈上套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与中年闰土“灰黄的面色,很深的皱纹,眼睛周围肿得通红”形成强烈对比,这种跨越时空的外貌对照,不需要直接抒情,人物命运已尽在其中。
我们平常在进行作文练习描写人物时,要学会善于勾画人物的某些相貌特征。譬如,抓住人物的眼睛。鲁迅先生说:“忘记是谁说的了,总之是,要极省俭地画出一个人的特点,最好是画他的眼睛。我以为这话极对的。倘若画了全副的头发,即使画的逼真,也毫无意思。”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透过这扇窗户,可以窥视人物内心的秘密。因为人物的眼光、眼神可以将他隐藏在内心的丰富而复杂的思想感情微妙地表现出来。
鲁迅先生是很善于描写人物眼睛的,在《祝福》这篇小说里,作者写到祥林嫂的眼睛、眼光、眼神的地方竟有十三、四处之多,作者通过一次又一次地写祥林嫂的眼睛,确切地表现了她的遭遇、命运以及在性格上的变化,以达“以一目尽传精神”之目的。
再如,老舍的《离婚》中,写张大哥长着一对“阴阳眼”:左眼的上皮特别长,永远把眼珠囚禁着一半;右眼没有特色,一向是照常办公。这只左眼便是极细密的小筛子。右眼所读所见的一切,都要经过这半闭的左目筛过一番那被囚禁的半个眼珠是向内看着自己的心的。
这有特色的左眼和没特色的右眼构成了一对阴阳眼,使人有过目不忘的印象。而左眼珠被“囚禁着一半”,是“极细密的小筛子”“向内看着自己的心”,以及右眼“照常办公”等的描写,新颖别致,产生了独到的艺术魅力。
二、个性鲜明的语言描写彰显个性
俗话说:“人心不同,各如其面。”从孔乙己的“之乎者也”到闰土的一声“老爷”,这些经典的语言证明:不但可以展示人物的性格特征,还能让读者即使闭上眼睛也能如闻其声如见其人。
老舍说:“语言是生命和生活的声音”,老舍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在老舍的笔下,洋车夫、小掌柜、拳师……可谓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应有尽有。而且,这些人物都是那么鲜明,只要我们闭上眼一想,祥子、虎妞、王利发、程疯子……等,这些人就好像活在了面前。
如,《牛天赐传》中的牛老太太当儿子被学校开除之后,牛老太太找到校方,教训了主任一番。最后说:“用八人大轿往回抬,我们也不在这里念了,用不着你的办法。我来问你为什么开除了天赐;你说不上来!要不是你胡涂,就是你爸爸胡涂。……咱们走!”
兴师动众之后却只是为了证明一下是校方的错,可以把已发生的事情当作没事一般,典型的“精神胜利法”!写出了牛老太太只顾面子不求实际的性格侧面。
而《正红旗下》的大姐婆婆:“听着!我是子爵的女儿,佐领的太太,娘家婆家都有铁杆儿庄稼!俸银俸米到时候就放下来,欠了日子欠不了钱,你着什么急呢!”则突出了其“撒泼无赖”的性格侧面。
正因为如此,冰心这样评价老舍先生的语言:“他的传神生动的语言,充分地表现了北京的地方色彩,本地风光;充分地传达了北京劳动人民的悲愤和辛酸,向往与希望。……每一个书中的人物都用他或她的最合身份、最地道的北京话说出了旧社会给他们打上的烙印或创伤。这一点是在我们这一代的作家中独树一帜的。”
怎样才能让人物说自己的话呢?
一是寻找人物的纯真语言。不同身份的人说不同的话。比如,农民说话口语比较多,以实实在在的大白话为主;知识分子说话一般都文绉绉的……这就要求我们在写作时应加以区别,不能错位,甚至张冠李戴。鲁迅先生《社戏》一文中孩子们看戏后“归途偷豆”中双喜说:“偷我们的罢,我们的大得多呢”这一句很具典型性:既是“偷”又让同伴一起偷自家的东西,双喜这样说,出自孩子天真无邪的特性,又符合憨厚无私的农家娃的身份。
二是要选择符合人物性格的语言。语言是体现人物性格明显的标志,性格支配人物的语言。《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中的鲁达,性格以粗鲁、好爽为主,所以见不得婆婆妈妈的絮叨,所以当酒保问询他想吃啥时,他就显得很不耐烦了,说了一句
“这厮,只顾来聒噪。”结果连菜也不点,让酒保“但有,只顾卖来。”而与他在性格上与鲁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金老汉的懦弱,当鲁提辖到鲁家客店搭救他时,他首先说的不是逃亡这一正事,而是“提辖官人,里面请坐。”这固然是他对鲁达感激之情的体现,但也反映出他经常受别人欺凌,使得他礼节周全、处处小心,不敢得罪任何一个人。
三是要捕捉人物的独特语言。由于身份、地位、性格等因素的不同,再加上每个人都有对生活的独特感受,所以每个人都各有各的风格,即所谓“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中的:“咄!你是个破落户!若只和俺硬到底,洒家倒饶了你!你如今对俺讨饶,洒家偏不饶你!”这句话生动形象地刻画了“洒家”鲜明的个性: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再如,赵树理在《老杨同志》中的:“你这老不死,不知道你那一张疯嘴该说什么!可憋不死你!你还记得啥?还记得啥?”如果不是思想落后、胆小怕事等原因,老秦决不会劈头盖脸地呵斥他老伴,也不会在陌生人面前如此的“放连珠炮”。
三、举手投足的动作描写足见性情
老舍曾说过:“只有动作描写,人物才能立起来。”动作是无声的语言,人物的一举手一投足,是表现人物的重要手段,是人物思想、感情、性格特征最直接、最具体的再现。怎样描写人物的动作呢?
一是要选择恰当词语,表现传神动作。鲁迅先生在《孔乙己》中描写主人公孔乙己“排出九文大钱”和“摸出四文大钱”这两个动作堪称经典。同样是付钱,心里得意时用“排”,精神颓废时用“摸”。一“排”一“摸”,两样不同的效果。“排”字精准捕捉了一个穷酸文人既要显示阔气又要计较钱财的矛盾心理;“摸”则说明孔乙己把钱藏得很深,藏得严,表明孔乙己的生活已陷入拮据状态。
二是要联系具体事件,设计系列动作。人物的活动总是要和作者记叙的事件有关,而且常常表现为动作一个接一个。因此,我们在描写人物的动作时,就必须紧扣具体的事件,为人物精心设计系列动作,既不能游离于事件之外,也不能让人物的动作
“半途而废”。施耐庵在描写鲁智深拳打镇关西时:扑的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又是一拳,太阳上正着……
这三个“一拳”,不仅生动地描述了鲁提辖拳打镇关西这个场面,还形象地刻画拿了鲁智深嫉恶如仇、力大无穷、敢作敢当、率性而为的个性。而且作者还运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来表现拳击的力度,“鲜血迸流”“乌珠迸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一系列等描写,通过视觉与听觉的通感修辞的运用,将痛打镇关西的场景具象化。
尤其是用乐器声响比喻头部遭受重击后的耳鸣效果,既有力地表现了动作的冲击力,又有效避免了纯粹的血腥描写。而鲁智深三拳给镇关西带来的冲击也极富戏剧性:第一拳后郑屠“口里只叫:'打得好!'”,第二拳后“当不过,讨饶”,第三拳时“只见郑屠挺在地下,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由此可见,作者在动作描写上是下了功夫的。
三是要学会借助“前言后语”,强化关键动作。王愿坚的小说《七根火柴》中“那同志抬起失神的眼睛,呆滞地望了卢进勇一眼,吃力地举期手推开他的胳膊。”“望”本是一个极普通的词语,不具有任何的褒贬色彩,但在此处却成了一个关键。因为在他之前有了“呆滞”一词做修饰,不但表现了无名战士见到自己同志所表现出的一点希望,也真实地刻画了无名战士深处绝境、奄奄一息的情景。
再如,都德在《最后一课》中的“然后他呆在那儿,头靠着墙壁,话也不说,只向我们做了一个手势:‘散学了——你们走吧。’”“做”和它后面的“手势”配合的非常好,说明韩麦尔先生悲痛已极,说明眼前的打击太大,使他只能通过无力地做一个手势,示意这最后一课的结束。
四、细腻入微的心理描写直击灵魂
心理描写是通过对人物的心理状态、精神面貌和思想活动的描写来表现人物性格品质的一种方法。细致、深入的心理描写,对表现人物性格、塑造人物形象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羚羊木雕》一文在塑造“我”的形象过程中,其中的心理描写细致而深入。文章开头当妈妈问起羚羊木雕时,“我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因为昨天我把它送给我的好朋友万芳了。”开头就渲染了紧张的气氛,引出故事情节的发展。母亲继续逼问,“我发现事情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使得故事进一步发展。爸爸的出现由促进了矛盾更趋激化,于是“我想到他们马上会逼我去向万芳要回羚羊来,心里难过极了。他们不知道万芳是个多么仗义的好朋友。”此处的心理描写既点出了时间的结果,又引出一段插叙,生动地写出了“我”难过心情,并以此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
而奶奶的出现也未能左右局面,于是“我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眼泪顺着我的脸颊留下来”,就这一句心理描写,点出了“我”当时的痛苦心情,结果是“我再也受不了,推开妈妈的糖盒,冒着雨飞快地跑出去。”简洁的心理描写加上动作描写,使“我”的形象十分的鲜明……纵观全文,以心理描写入手,以心理描写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又以心理描写结束全文,心理描写恰到好处地体现了人物的心情,突出了文章的中心。心理描写的手法很多,常见的有以下三种:
一是让人物内心独白,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这种方法就是让人物跟读者直接进行感情的交流,显得真切感人。都德的《最后一课》中对“我”——小弗朗士上最后一课客户的非常真实,合情合理,因为“我”平时贪玩至今不会作文再也不能学法语懊悔,舍不得与过去讨厌的课本分开,舍不得离开先生,文中“我”的独白,描述了复杂的心绪,直接袒露内心的懊悔,反映了一个顽童的觉醒和萌发的强烈爱国激情。
二是让幻觉梦境来显示心理。袁枚《黄生借书说》中的“余幼好书,家贫难致。有张氏藏书甚富。往借,不与,归而形诸梦。其切如是。”作者以梦表现了借书的迫切心情,表达了作者少年时代强烈的读书欲望,给人以鞭策。
杨朔在《荔枝蜜》结尾处“这天夜里,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小蜜蜂。”这个奇特的想象,寓含了作者愿意同蜜蜂为一体、诚心向蜜蜂想学习的思想,表现了作者要像蜜蜂一样辛勤劳作,同人民一起建设美好新生活的愿望。
再如《驿路梨花》中的“这天夜里,我睡得十分香甜,梦中恍惚在那香气四溢的梨花林里漫步,还看见一个身穿着花衫的哈尼小姑娘在梨花丛中歌唱……”梨花洁白如雪,香气四溢,这是梨花姐妹助人为乐、无私奉献的美好心灵的象征。那洋溢浓郁芳香的梨花则象征着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雷锋精神在少数民族地区生根开花,广为发扬。这是多好的景,多好的人啊,多么深远的意境,令人心驰神往。
三是直接描述和剖析人物的心理。杨沫在《青春之歌》中对林道静受刑后的一段描写:“最叫她不能入睡的还是郑瑾对她讲的那个故事。李伟这坚强的布尔什维克,直到最后一息还在战斗,她想到敌人没有再审问她,可是她应当准备——准备在法庭上和敌人斗争。”作者直接剖析了林道静身处严峻环境,由痛苦到奋起,准备和敌人斗争到底的心理过程,预示了情节的发展,具有很强的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