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批改学生试卷,看到那些把文章层次划得支离破碎的答案,我总想起叶圣陶先生的话:“作者思有路,遵路识斯真。”文本思路划分,正是带学生走进作者思维世界的钥匙。多年教学实践让我提炼出“抓大逮小法”——一套让思路划分化繁为简、变难为易的实用方法。
一、何为“抓大逮小”?
所谓“抓大逮小”,是一个由整体到局部、由内容到形式的双重锁定过程。“抓大”是把握文本骨架——先弄清文章究竟议论或叙述了几个核心问题;“逮小”是捕捉文脉关节——找出那些标志思路转换的关键词句。二者结合,既见森林又见树木。
古人论文讲究“纲举目张”。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指出:“裁章贵于顺序,理枝循干。”这“干”便是文章的主要内容板块,“枝”则是衔接各部分的语句脉络。“抓大”即循干,“逮小”即理枝。
二、先“抓大”:锁定内容板块,搭建文本骨架
面对一篇文章,我常让学生先问自己:作者主要说了几件事?或讨论了几个问题?这个数量往往就是划分的主要依据。
以鲁迅《拿来主义》为例。学生通读后不难发现,文章围绕“如何对待文化遗产”展开:先批判“闭关主义”和“送去主义”,再正面阐述“拿来主义”的内涵,最后指明“拿来”的正确态度。三个核心内容,自然对应三个部分——这便是“抓大”。
再看朱自清《春》,文中依次描绘春草、春花、春风、春雨、迎春五幅画面,加上开头盼春、结尾赞春,七项内容自然分为七个层次。学生掌握此法后,面对《劝学》“学习的意义、作用、方法、态度”,《师说》“为何从师、何为师道、今昔对比”等内容清晰的议论名篇,划分便有了可靠抓手。
“抓大”训练中,我强调“概括要全,归类要准”。学生需练习用最简语言概括每部分内容,确保不遗漏要点。清代学者刘熙载说:“文有七戒,首戒旨杂。”内容划分正是避免“旨杂”、理清主旨的第一步。
三、再“逮小”:捕捉标志词句,精准划定边界
确定分几部分后,具体划到哪里?这就需要“逮小”——捕捉那些如路标般的标志性词句。
标志词主要有三类。一是顺序词,如“首先、其次、最后”“其一、其二”等。二是转折词,如“然而”“但是”“相反”等,常标示论述方向的转变。三是总结词,如“总之”“综上所述”“由此可见”等,往往是一部分的收束。
以《六国论》首段为例:“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或曰:六国互丧,率赂秦耶?曰:不赂者以赂者丧……”这里的“或曰”标志作者转入对可能质疑的回应,是典型的分界点。
标志句则包括中心句、过渡句和反复出现的句式。中心句常居段首或段尾;过渡句承上启下;反复句如《诗经》中的重章叠句,也暗示结构层次。指导学生分析《荷塘月色》时,我让他们特别关注“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这几处情感节点,它们恰是文章从出门到荷塘到归来的内在脉络。
叶圣陶先生曾精辟指出:“看整篇文章,要看明白作者的思路。思想是有一条路的,一句一句、一段一段都是有路的。”这“路标”正是我们“逮小”时要牢牢抓住的。
四、实践融合:从“两层筛子”到清晰脉络
在实际操作中,“抓大”与“逮小”如两层筛子,共同过滤出最合理的划分方案。我常带领学生这样实践:
第一步,通读全文,用“抓大”法初步判断文章包含几个主要内容板块。第二步,用“逮小”法在各板块交界处寻找标志词句,验证并精确化初步判断。第三步,如有疑点,回看内容是否被合理归并,标志是否被准确识别,双向校正。
例如分析《赤壁赋》,学生首先抓住“乐—悲—悟”的情感三变,这是“抓大”。接着寻找标志:第一段末“饮酒乐甚”到第二段“客有吹洞箫者,其声呜呜然”是由乐转悲;第三段“苏子愀然”到第四段“客亦知夫水与月乎”是由悲转悟。标志词与内容变化完全对应,划分便确信无疑。
这种训练使学生逐渐形成“内容感知先行,标志验证跟进”的思维习惯。一位学生在总结中写道:“以前划分段落像猜谜,现在有了‘抓大逮小’,就像有了导航——先知道要去几个地方,再看着路标走,再也不怕迷路了。”
五、教学反思:方法为舟,思维为桨
“抓大逮小法”不是机械公式,而是思考框架。我常提醒学生:内容板块可能隐含,需要概括提炼;标志词句有时隐匿,需要细心发现。更重要的是,最终要理解各部分如何有机衔接,形成层层推进的逻辑整体。
刘勰《文心雕龙》有言:“启行之辞,逆萌中篇之意;绝笔之言,追媵前句之旨。”好文章必是前后贯通的整体。当我们用“抓大逮小”划分出层次,最终目的是看清这“贯通”如何实现——作者如何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如何起承转合、前呼后应。
作为教师,我深感方法的价值不在其本身,而在它激发的思维成长。当学生能自信地划分《逍遥游》的“有待—无待—逍遥”三层境界,能清晰地梳理《谏太宗十思疏》的“提出问题—分析利弊—给出建议”论述脉络,他们收获的不仅是答题技巧,更是与伟大文本对话的能力。
让每个学生都成为文本脉络的明眼人——这是“抓大逮小法”的朴素初心,也是一名语文教师最踏实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