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女山迷雾(下)

2024-04-27 03:09 来源: 文化之窗 本文影响了:781人

仙女山迷雾 上

仙女山迷雾 下


鲁秀娟并不推辞,去换了一身雪白的灯笼衫裤,怀里抱着寒光闪闪的双刀,下场摆个门户,就“呼呼呼”舞动起来。舞到急处,只见一团白光裹身,恰如一个白球滚动。这时候,那个矮瘦强盗拿了只升箩过来,抓起里面的蚕豆大把大把丢上去,爆响声中,纷纷溅落。


“小姐好功夫!”强盗们齐声喝彩。


一路双刀使罢,秀娟把兵器交给那个精瘦强盗,走过来冲崔晨一抱拳头,说:“我俩交交手怎么样?嘻嘻!”崔晨赶紧摇手:“不行不行,我可不是小姐的对手。”鲁和尚却快活地把身体往后一仰,说:“好,这可助兴!”


那位压寨夫人竟破天荒地开口表态:“是么,有意思啊!”崔晨心里明白:这个女人表态,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回想昨天夜里,先期上山的鲁秀娟看到他们后,马上说明她接近监牢时遇上了巡逻队,不得已开火。


这种情况,应该说是谁都可能遇上的,可压寨夫人却不冷不热地说:“这一来,你叔叔可差点成了刀下鬼。”弄得姑娘非常狼狈。眼下这女人又怂恿我与鲁秀娟比武,险恶用心不言而喻。我该怎么办呢?如不接受挑战,众目睽睽,从此矮了三分。


真与鲁秀娟比武,不拿出本领,她赢了,效果比前者还惨;拿出本领将她打败,这个心高气傲的姑娘当众出丑后,难免不记仇恨,婶侄俩各向鲁和尚刮邪风,我还能站得住脚?


崔晨为难了一阵,觉得只有先上阵,然后随机应变。于是就站起来拱拱拳头说:“那请鲁小姐多多包涵罗!”


这时候,大雄宝殿内一片肃静,几百双眼睛都盯紧了崔晨和鲁秀娟。


两人各摆门户后,崔晨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照客人先进招的规矩,拿出三分劲力,使出螳螂拳中的一招开手拳 “螳螂探路”,向鲁秀娟门面砍去。鲁秀娟毫不费力地化解后,拿出全部力量,施出少林外家路数,一个“猛虎咬犬”一拳打来。崔晨不便以硬抗硬,只得退后避锋。鲁秀娟却踏步跟进,又朝崔晨门面击来一掌。崔晨仍旧退让开去。


喽罗们都是巴望鲁秀娟赢的,这时纷纷喝彩助威。


鲁和尚当然看出崔晨没用真功夫,直起嗓子朝他喊道:“老刘,加油哪!”在鲁和尚的眼睛里,崔晨就是刘一鹏。


然而崔晨还是不敢进击。


鲁秀娟却愈逼愈紧,有时用拳,有时使掌,有时明拳明掌加暗腿。崔晨想:照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吃亏。考虑再三,他感到不能再客气了,于是调运内气向她连发三掌,迫使她退后三步,然后假装势尽。鲁秀娟果然被崔晨这三掌惹得性起,“趁隙"把脚插上来朝他当胸一拳。崔晨立即扑步沉身,左手两指往她膝盖上轻轻一点,然后跳远三步,双手抱拳说:“我认输了,认输了。”


鲁秀娟面孔一红,扭身换衣服去了。


除了几个小喽罗瞎起哄,稍有眼光的人都明白崔晨已赢了。崔晨这时却没立即回座,他拿出少林功夫,在场子内略施手脚,赢得满堂喝彩声。然而,他没就此下场,而是摆个倒立,用一个指头支撑着身子,把两脚叉开,使整个身体呈丁字形,然后“呼”地一个旋转,打个虎跳站定。那顶着中指的方砖地面,顿时出现一个洞。“好个‘一指禅’!”鲁和尚忘情地站了起来。


鲁秀娟已走回来了,只静静地望着崔晨。


崔晨再偷看压寨夫人,她正怔怔地望着自己,触到他的目光,立即避开了。崔晨暗想;嘿,你想做渔翁,可我不是鹬蚌!


难识美人鱼


鲁和尚不负前言,任命崔晨为“雾女山游击大队”武术教官,虽然没有军权,但他借此教师爷的身份,可以各处走动,把关隘卡子、兵力部署、出入路线等逐渐掌握在心。


第二天清晨,崔晨刚起来,在大雄宝殿前的露台上活动手脚,鲁秀娟就身穿白色拳衣拳裤,像个白衣仙子飘然而至。她笑盈盈地说:“刘老师,你那套花滚着实有意思,能教我吗?”鲁秀娟当然也把崔晨当作刘一鹏。


崔晨被难住了,照例,凭着花容月貌姑娘家,凭着前番上山和此番上山她对他的情意,他完全应该教她。可他毕竟没摸过她的底细,把绝招抖露出来,以后碰着类似的险情就无法脱身了。但他又不能拗违她。鲁秀娟大概看出了他的为难,嘴一抿,说:“喔唷,还这么小气,难道我是外人吗?”


崔晨蓦地想到那天给她治蛇毒的情形,脸不由得红了,心也跳得快起来。但他咽了口唾沫,说:“啥人小气?我是因为马上要去给弟兄们,上课,这套花滚又不是三下两下能学会的。再说,这里不是太显眼了吗?”


鲁秀娟闪动了几下很有神采眼睛,说:“你讲得也有道理。这样,下午五点钟,你来瑶池教我,就是上次遭蛇咬的地方。那里没外人敢进来。”


“嗯,好的。不过,我可没表呀。”


“这好办。”鲁秀娟说完转身走了。


吃中饭的时候,鲁秀娟竟悄悄塞给崔晨一块“英纳格”手表。这动作被压寨夫人看到了,但她只当没看见。


鲁和尚也看到了,他咧开大嘴笑嘻嘻地问:“你俩鬼鬼祟祟干啥呀!”


崔晨装作大度的样子说:“小姐送了块表给我。”


鲁秀娟掩饰:“我要跟刘老师学拳头,这是拜师礼。”


“哈哈,很好,很好,老刘,你可不能留一手呀。”鲁和尚说到这里,忽然摸摸光头,“瞎,我都忘了,我还没送你一支好枪呢。唐副官,把那支新缴获的德国造二十响送给老刘!”鲁秀娟和压寨夫人见鲁和尚如此慷慨,脸上都有点不自然,但都没有公开表示异议。


唐副官答应一声,很快走出去,不一会,一支闪着蓝光的二十响快慢机就落到崔晨手里。这一来,有了手表就便于掌握时间,有了快慢机更使他如虎添翼!


要在下午崔晨睡了一觉,教了鲁和尚的卫兵几手拳脚,看看手表上的指针,便朝瑶池走去。


他爬上西山顶,来到围墙下,正想敲门,门已开了。鲁秀娟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蝉衣,笑盈盈地说:“哈,你真准时,一分不缺,一分不多。”


崔晨目光触着那可以看到她的细嫩皮肤的衣衫,鼻孔里吸进一股法国香水的异味,心里很不自在。但他知道自已扮演的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强盗,便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笑嘻嘻地说:“那要谢谢你送的表好啊。”


“我才不要你谢,你只要把那路花滚教给我,就感激不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开始吧。”说着她掩上了门,轻盈地走进水池边的更衣室,很快换上一身粉红色的拳衣拳裤出来了。


崔晨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也极力使法国香水味少进肺腑,走到一块平坦的绿草地上,说:“就在这里吧。我先教你基本动作。喏,这是跌扑法。”说完,他把双臂曲摆胸前,直挺挺地栽下去。


鲁秀娟门槛很精,在他挺身站起时说:“刚才我没看仔细,你再做一次。


崔晨只得又栽倒一次,这次,他慢慢地站起来,一边拍着袖子上的尘埃,一边说:“看仔细了吧?要不,回去先在床上练练。”“嘻!”她吃住笑声,朝他飞个媚眼,“你倒真会出主意,你肯当场指导吗?”


崔晨不由得脸红了。


于是,鲁秀娟便按照崔晨的动作,认认真真地练起来。她胆大灵活,动作完全正确。崔晨心里不由平添了一种不安:这是个心细、聪颖的姑娘,肚里又有墨水,我与她打交道得格外留神才行。鲁秀娟尽管拳脚精通,以前毕竟没有练过跌扑法,皮肤也嫩。崔晨见她慢慢地站起来时,两道眉头拧紧了, 便问道:“怎么样,没摔伤吧?”


“没有,怪我手肘子上的皮不老。不过,蛮有意思的,好在要领已经掌握,我回去再练,就像你说的,在床上练。”说着,又含蓄地飞了崔晨一眼。接着,她伸手拉拉崔晨的衣袖,说:“来,我们坐下聊聊。”崔晨顺从地跟着坐下。


她扯了一根小草,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四岁。”


“以前玩过几个女人?”


他哽住了。他既不能说自已还没有谈过恋爱,又不愿意给自己倒脏水,就含糊其辞地说:“这种事情还提它干啥!”


“嘻嘻,你倒还懂难为情。”说完,她把头朝他身上靠过来,那粉嫩的脸庞跟着贴紧他的脸,摩擦起来。


崔晨连忙推开她:“小姐,你可别这样。”


“嘻嘻嘻,你倒真成了正人君子。”她并不恼,骚情地站了起来,“怎么样,你看我游泳吧。”说着她已剥去拳衣拳裤,接着,她“扑通”扎进水中,忽儿蛙泳,忽儿仰泳,就像美人鱼似的在绿波中游来游去。崔晨想到自己扮演的是土匪刘一鹏,因此也只能两眼看着她。


鲁秀娟游够了,便湿漉漉地爬起来,像命令丈夫似的对崔晨说:“喂,去屋里拿块毛巾来。”


崔景只能遵命,去更衣室拿了毛巾,走过来递给她。她却不接,说:“你不能帮我擦吗?”


“帮你擦?”


“怎么,不愿为姑奶奶服务?”


崔晨从她那充满骚情的目光里,突然明白到,她这是有计划地勾引他。好吧,就替她擦。


于是他决然地走上去,先替她擦干净背上的水,再给她擦干净大腿上的水,他刚把毛巾伸上去,就触着一股弹性,顿时脸发热、手打颤、心猛跳。他想:我不能再干下去了。就把毛巾一丢,蹲在地上,双手捧住了头。


“你怎么了?”


“我不能给你擦了!”崔晨大声说,“再擦,我就熬不住了!”“咯咯咯咯”一阵放纵的大笑,随即,崔晨的胳膊被鲁秀娟揽住,“那才好,我的美男子!我们上更衣室去吧。”


“我不去!"崔晨把胳膊一甩,“我还要这颗脑袋呢。你是谁?我是谁?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敢!”


“没事,我欢喜你嘛。”说着,鲁秀娟又来搂他。


“不行,不行。”崔晨跳起来逃开几尺远,“你叔叔会把我毙了的。要么,你征得你叔叔同意。’


“你真的怕?”鲁秀娟眼睛里的欲火仍在燃烧,似乎已经到了难以抑制的地步。


崔晨又退后几步,说:“我怕,我是新入伙的,和你叔叔是兄弟辈,怎敢和你.....要么你叔叔摆出一句话!”为了怕她死缠活绕,说完,崔晨转身就逃,奔到门边拉开了门。


门一拉开,崔晨忽然一惊,只见门外几丈之地,有个穿黑旗袍的女人正急急地往坡下走去。


呀!是压寨夫人!她到这里干啥?刚才不是在偷看吧?好阴险的女人。亏得我不是刘一鹏,不是淫盗之徒,否则被她瞧见,回去一吹枕边风,我还能有命?


当崔晨走下一箭之地,悄悄回头时,只见鲁秀娟已穿上衣裤,正怔怔地打量着他,好像在思索着什么。崔晨想:她为何发怔?是因为看到了压寨夫人,还是对我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莫测黑衣女


形势发展很快,日本人宣布投降了。


这天一早,崔晨手执弹皮弓,在北山上打鸟,差不多已打了二十只。这是他打来拿去和鲁和尚做下酒菜的,然而这不是他的本意。


就在鲁秀娟勾引他的当天晚上,崔晨以月下教拳为名,把几个鲁和尚的卫士领到北山上,打了一趟拳后,他说:“蚊子太多,生个烟堆吧。”他们都答应,抱来许多枯树枝,他故意把火生得很旺。因为,离开部队时,他与首长约定,如能在雾女山顺利扎根,就在北山上生篝火做信号。


照行前的约定,在生起篝火的第二天,首长就上山谈判。所以第二天一早,他以打鸟为名,注意着北滩的情况。


忽然,他看到鲁秀娟也上北山,身后跟着第一次上山时遇到的一瘦一胖两个土匪。她今天穿着雪白的连衫裙,雪白的高跟鞋,乌黑的头发扎成十把拖在脑后,完全是副洋学生派头,看那走路的模样,像是下山去玩的。


崔晨见鲁秀娟在沙滩边拾鹅卵石玩时,他突然想到一个念头,收起弹皮弓,打算去那里和她玩。


当崔晨从山顶顺坡下来时,看到一只小船钻出芦苇荡,抵达岸头,接着上来两个荷枪实弹的匪兵和一个身材高大的商人打扮的汉子。崔晨一眼就认出,那汉子正是新四军云湖游击队的副大队长汪英,他赶紧加快了脚步。


这时,只见鲁秀娟已走了过去,问了几句话,就和汪副大队长争执起来。鲁秀娟一挥手,那一瘦一胖两个家伙就把汪副大队长抓住了。


崔晨感到事情不妙,飞奔上去,故意问:“你这个“票子’是从哪里来的?”


汪副大队长说:“我是云湖游击队派来的谈判代表,你们没有理由抓我!”


进已“哼,”鲁秀娟瞟了崔晨一眼,恶狠狠地对两个土匪斥责,“呆着干啥,还不送他上西天!”


崔晨感到情况危急,只得挺身而出,说:“慢一慢!”接着对鲁秀娟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云湖游击队是共产党新四军的部队,他们既然派人来找司令,先让他上山,看他见了司令有啥话说。”


“刘老师,”鲁秀娟满脸认真,“你大概也知道,我们雾女山游击队可从来不跟哪路军队勾勾搭搭,与其让他扫我叔叔的兴,不如就在这里喂王八。哼,我能作这个主。把他拉去毙了!”


汪副大队长是个身经百战、多次与土匪部队打交道的红军干部,他大声抗议:“我有重要军务要与你们司令商量,谁敢下手,今后鲁司令知道了,自己脑袋也保不了!”


那两个匪兵听了这话,不敢妄动了。


鲁秀娟却不买账,从袖珍小包里摸出小手枪,喝道:“谁不执行我的命令,我先毙了谁!”


为了保卫首长的生命,事到如今,崔晨只能豁出去。他正想拔腰里的快慢机,只听有人不冷不热地说:“吵吵嚷嚷干啥呀?"崔晨回过头,只见压寨夫人一身黑色短装打扮,腰插两支快慢机走在前面,她身后,跟着个戴金丝眼镜、着西装革履的瘦长中年人,后面也跟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匪兵。


鲁秀娟一愣,把手枪放了下来。


压寨夫人问汪副大队长:“哪里来的神仙?”


“我是新四军云湖游击队副大队长汪英,找鲁司令谈判来的。这位女土不问青红皂白,想先把我杀掉,请夫人领我去见鲁司令!”


鲁秀娟红着脸申辩:“婶婶,我们和共产党不是有摩擦吗?我想不如杀了省心!”


“喔,"压寨夫人指指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这位张先生自称是忠义救国军第四纵队的高参,他也是来谈判的。‘忠救’与我们也有仇隙,要不要一并杀 了?”


鲁秀娟一时哑口无语。压寨夫人脸露得意之色,说:“这个队伍还是司令当家,共产党也好,国民党也好,司令知道怎么对付,用不着别人为他操心。走,把两个家伙都给我带走!”


接着压寨夫人从衣袋里摸出块黑布,“嗤”一撕为两,丟给两个匪兵。汪副大队长和张高参眼睛上都被蒙上了黑布,被押着朝山寨走去。


崔晨悬着的心放下了,他边走边想:这压寨夫人是什么角色?她为什么既仇视鲁秀娟也仇视我?真是个测不透的怪人!得好好摸摸她的情况,对她也要更加提防!


黑夜擒刺客


鲁和尚毕竟在人间烟火中生活了几十年,他听说蒙眼“票子”是国共两方派来的,马上以礼相待,让手下在左右两侧添上两把藤交椅,汪副大队长坐左面,张高参坐右面。


张高参推推金丝眼镜,站起来说:“鲁司令,我是中央方面派来的,决不能和异党分子坐在一起,请你把他驱逐出去。”


汪副大队长把草帽摘到手里扇了扇,又戴到头上,悠悠然地说:“别忘了,你们蒋委员长还和我们周副主席坐在一起议论国家大事呢。不过,如你有见不得人的事不便公开抖露,倒可以暂出。”


张高参蛤蟆脸涨得通红,愤愤地和汪副大队长展开了舌战。鲁和尚对两人的唇枪舌剑显然来了兴趣,两只扇风耳竖得直直的,显然不想漏掉一个字。


再看鲁秀娟,似乎因为张高参辩不过汪副大队长而显得有点焦急。


压寨夫人却冷若冰霜,像座严峻的浮雕。她见张高参站着不知该怎么办,摆摆手说:“坐下说么!我倒要听听,小日本走了以后,你们谁坐天下。”


“对对,你们到底谁厉害,我想先弄个明白!”鲁和尚大声赞同。这个草头王,他一定清楚,日本人一败,国共两党势必又要争天下,大家既然都看中了他这支队伍,如果投对了主子,就可做个暴发户,反之,老本都会蚀光,这真是举足轻重啊!


“好好。”张高参只得退坐到原位上。他推推金丝眼镜,摆出不屑一辩的样子,说,“鲁司令,鲁太太,你们提的问题其实最好回答,今后当然是我们国民党中央军坐天下。


“不对,。”汪副大队长马上针锋相对,“谁胜谁负,历来不靠这个决定!”


张高参一脸嘲讽:“那靠什么?”


“靠人心所向。”接着,汪副大队长引经据典,从楚汉相争到孙中山领导革命推翻清朝统治,雄辩地说明一个真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多助者胜,寡助者亡。汪副大队长的话,驳得刚才还趾高气扬的张高参瞠目结舌。


鲁和尚听得摇头晃脑,压寨夫人却低下了头。


鲁秀娟分明看出张高参根本不是汪副大队长的论战对手,她眨眨眼睛,淡淡地说:“我看哪,国民党、共产党谁对谁错,光凭嘴巴子厉害没用,这个世界上卖假药的江湖郎中多呢。叔叔,”她侧过了头,“我看,听他们争是争不出名堂的,先把他们安顿个地方住下,我们慢慢再摸底细。”


“唔,也好。”鲁和尚点点头,吩咐身后的唐副官说:“你负责安排这位张高参!”接着又吩咐崔晨道,“刘教官,你代我照应这位汪队长。”


崔晨求之不得,应了一声“好”,领着汪副大队长走了。


崔晨和汪副大队长都觉得,从鲁秀娟起先要杀汪副大队长到刚才的神色变化,已断定她是国民党安插在鲁和尚身边的特务。那么,现在她这个提议,莫非是在施用缓兵之计?看来得提高警惕。


果然不出他俩所料,第二天中午,崔晨正以鲁和尚代表的身份陪汪副大队长用饭时,突然有卫土通知他们马上去大雄宝殿。他俩一踏进大雄宝殿,就见鲁和尚已经杀气腾腾地端坐在那里了。压寨夫人和鲁秀娟照例陪坐两边,鲁秀娟嘴边挂着冷笑,压寨夫人却依旧像座冷峻的浮雕,而那个张高参已先坐在老位置上,跷着二郎腿,悠悠然地吸着雪茄烟。


一瞧这气氛,显然对我方不利!


崔晨紧张地想:难道经过短短几个小时,鲁和尚的屁股已完全坐到国民党一边?


汪副大队长若无其事地走到那空着的藤椅上坐了下来。


鲁和尚瞪了汪副大队长一眼,喝道:“把人统统给我押上来!”


很快,匪兵们把十几个垂头丧气的俘虏押进了大殿。这是咋回事呢?


原来,这是国民党搞的一个不高明的花招,派人冒充新四军偷袭山寨。汪副大队长立即声明,这不是新四军的人,并且同意压寨夫人的意见,把这些俘虏押下去枪毙。这一下形势急转直下,俘虏们立刻供出了真相,气得鲁和尚当即把那个姓张的高参赶出了雾女山。


这样,汪副大队长真正成为客人。


经过半天的谈判,鲁和尚初步同意接受共产党、新四军的改编,具体条款待他经过考虑,三天后再找地方议定。汪副大队长同意了。


晚上,鲁和尚尽山寨所有,在大雄宝殿前的露台上摆下丰盛的宴席。鲁秀娟却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富家小姐,像花蝴蝶似的穿梭应酬,十分亲切。可是压寨夫人竟推说身体不适,没有露面。


这顿酒一直吃到夜深更尽方散,由于鲁秀娟频频敬酒,鲁和尚喝得脚步都迈不开,只能由唐副官搀着回去。


崔晨仍代劳送汪副大队长回客房,鲁秀娟却格外热情,也要送行。崔晨和注副大队长不好拒绝,只得听其自便。


汪副大队长住的客房原是庙里的方丈室,在后寺,独门独户,其中有假山、有池水,堪称世外仙境。


此刻月黑星稀,秋虫唧唧。鲁秀娟拧亮电简在前引路,崔晨不敢大意,把插在腰间的二十响驳壳枪的保险打开了,警惕地在殿后走着。


三人跨进客房院门后,鲁秀娟有礼貌地停下,回转身,用电筒照着地面,客气地关照:“汪大队长,这路有点不平,你当心呀!”


不料她的话音刚落,突然“砰砰”两声枪响,不远处传来“妈呀”一声惨叫,崔晨和鲁秀娟几乎在同时拔出了手枪。


紧接着又是“砰”一枪,把鲁秀娟的小手枪打飞了。


崔晨暗暗惊叹:这人真是好枪法。


这时候,汪副大队长早已跳到暗处。崔晨一时懵了,他赶紧蹲下身子,想寻找刺客。


暗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刘教官,没你们的事!”


崔晨已听清楚是压寨夫人的声音。


鲁秀娟一听这声音,惊得拔腿想逃,压寨夫人喝道:“小贱人,快举起手来,否则打死你!”


崔晨已:意识到压寨夫人是保护汪副大队长的,忙把枪口对准了鲁秀娟。鲁秀娟见无法脱身,只得举起手来。


汪副大队长拾起地上的电筒,往假山旁边一照,只见刺客正是鲁秀娟身边那一瘦一胖两个强盗,胖的已被打死,瘦的正痛得在地上翻滚。


这时一条黑影从假山上飞身而下,她果然是压寨夫人,只见她一身黑色短打,双手各提着一支快枪,崔晨和汪副大队长赶紧同声道谢。


压寨夫人平淡地说:“没啥,我早知她不是好东西。”接着,她把双枪往腰里一插,主动说起她的身世来。


压寨夫人原是演员,有一次,李麻子匪部抢劫民船,把她所属的那个戏班子里的人统统杀光,她是武生,水性又好,潜人水中才逃得性命。当她在湖中漂泊挣扎时,被鲁和尚救起,就结为夫妻。


鲁秀娟.上山初期,她曾以侄女相待,但后来见她行为鬼祟,到处拉拢部下,便怀疑她是个奸细,可是讲给鲁和尚听,鲁和尚哪里相信,她只得独自暗中提防。那次搭救鲁和尚,她估计鲁秀娟不会真心,才随后也带人马相救。


崔晨冒充刘一鹏上山,开始她真的相信他是李大麻子部下的小头目,因此十分仇恨。但接着她对崔晨的真正身份产生了怀疑,因为她除了看崔晨的气质不像十恶不赦之徒,主要是那天傍晚见他在鲁秀娟的色情引诱之下竟不为所动,今天上午以来更看得清楚了。


在张高参被驱逐后,压寨夫人知道鲁秀娟决不会甘心,就冷眼旁观,看到她与那一瘦一胖两个心腹躲在偏僻之处密谋策划,压寨夫人就装病,暗中提防。天黑后,压寨夫人见那两个家伙翻墙溜进来,她也施展轻功进来,悄悄埋伏在假山下监视他们,当汪副大队长进来, 两个家伙刚要行刺,就被她举枪击中。


说到这里,压寨夫人回头问垂头丧气的鲁秀娟:“我的话一句都不错吧?”


鲁秀娟扭转头不响。再审问瘦子,瘦子如实供认了他是受鲁秀娟的指使。原来鲁秀娟在学校时就加入了军统,是受命潜人雾女山的。


灰只至此,崔晨心中的疑雾完全消散了。汪副大队长说:“太太,你原来也是个受过苦的人,还请你在贵部改编中继续出力,人民是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


压寨夫人听了,却叹口气,说:“我也不要谁夸奖。独木难成林,谁都知道国民党不是好东西,共产党总不至于比国民党坏,所以我主张依靠你们。”


汪副大队长正要再说几句,墙外突然响起了鲁和尚醉醺醺的声音:“他妈的,哪个王八蛋当刺客?我抽他的筋,剥他的皮!”压寨夫人听到鲁和尚来了,立即押了鲁秀娟和瘦子迎了出去。


两周后,改编谈判达成协议。


在崔晨的引见下,鲁和尚和压寨夫人带了人马,朝新四军云湖游击队驻地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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