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二拍》之“千里送京娘”

2024-04-26 07:25 来源: 文化之窗 本文影响了:541人

宋太祖赵匡胤年轻的时候,喜欢结交天下豪杰,人称赵公子。这赵公子力大无穷,勇猛过人,并且性情暴躁,到处闯祸。有一回,他在汴京杀人后,逃到太原府投奔叔父赵景清。当时赵景清正出家在清油观做观主,就留他在观里住下。公子闲来无事,便在观里游逛。这清油观大得很,一层层的殿宇走不到尽头。公子一路玩赏,一路赞叹,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座叫“降魔宝殿”的小殿跟前。他将这小殿前前后后看了一遍,正要转身离开,忽听里面传出女子哭泣的声音。他心想:“原来俺叔父不是个好人,竟干出这样的勾当,把这个女子藏在这里。”

于是公子怒气冲冲跑去找到赵景清,一见面就大声吼道:“你老人家在这里出家,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来?”赵景清莫名其妙,回答说:“我没做什么事!”公子问:“降魔殿里锁的是什么人?”赵景清这才想起来,连忙摇手说:“贤侄不要管闲事。”公子急得暴跳如雷,大声叫道:“出家人讲的是清净无为,红尘不染,为什么把个女子关在这里哭哭啼啼的?你老人家要摸着良心,是一是二说个清楚。如果欺三瞒四,就别怪我赵某翻脸不认人!”

赵景清见他发了急,便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原来这女子名叫赵京娘,家住蒲州解良县小祥村,才十七岁。因为跟随父亲到北岳恒山烧香还愿,在路上遇见了两个响马:一个叫漫天飞张广儿,一个叫着地滚周进。这两个强盗见京娘生得美貌,就放走了她父亲,把她抢到了一座山神庙里。两人争着要跟京娘成亲,不肯相让,争论了三天,最后为了免伤义气,他们决定先将京娘寄放在清油观降魔殿里,命令道士们小心看守,再到别处抢个美貌女子,凑成一对,然后同时成亲,娶做压寨夫人,如今强盗们已去了一个月,还没回来,道士们害怕,只得替他们看守。公子听完,要赵景清取钥匙打开殿门,放京娘出来,赵景清知道他性如烈火,只得从命。公子一见京娘就说:“小娘子,你不要惊慌,有俺赵某在此,保管你能重回故土,再见爹娘。”京娘垂泪说:“多谢公子好意,将我救出虎口。可是此地离我家乡千里之遥,我一个女流之辈,怎么回去?”公子说:“救人救到底,俺不远千里亲自送你回去。”

赵景清在旁拦阻道:“贤侄,这事断断不可。那强人厉害得很,官府都奈何他不得。你把小娘子救走,他们来问我要人,教我如何对付?岂不要连累我!”公子笑着说:“大胆天下去得,小心寸步难行,那响马虽狠,也应该有两个耳朵,晓得俺赵某的名字。既然你们出家人怕事,俺就留个记号在这里,让你们好答复那响马。”话刚说完,他就抡起齐眉短棒,朝殿门打去,哗啦一下,把两扇门打得东倒西歪。吓得京娘战战兢兢,远远地躲到一边。赵景清也面如土色,嘴里面直叫:“罪过。”

第二天一早,赵公子便牵出宝马赤麒麟,扶京娘坐上车,自己挎上腰刀,手执铁棒上了路。

为了在路上不引起注意,公子扮成客商,京娘也是村姑打扮,两人以兄妹相称,一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这一天到了一个地方,叫做黄茅店。眼看天色已晚,他们就找了家客店住下。

谁知这黄茅店离那两个强人的山寨不远,店小二也是强人一伙的。他知道两位大王还缺一个美人,所以一见京娘生得美貌,就连夜跑去报告了着地滚周进。周进听说,就在离客店不远处的赤松林设下埋伏,等客人经过时伺机下手。

第二天,公子和京娘刚走到赤松林边,周进就手提长枪,率四五十个喽罗围了上来。公子知道遇上了强人,便举起铁棒,跟周进打了起来。战了二十多个回合,周进被公子一棒打倒。众喽罗一见,都落荒乱跑。公子加上一棒,结果了周进。

公子、京娘继续赶路,不久到了一个市镇。他们肚子饿了,就想找家饭店吃饭。可是走了几家,都在忙着准备酒席,并不来招待过往客人。公子心里奇怪,找人一打听,说是今天满天飞大王要从这里经过,所以家家客店都预备饭菜,生怕招待不周,引来大祸。公子心想:“原来如此。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满天飞也杀了,绝了清油观的祸根罢。”

这时就听有人在喊:“大王到了!”只见满天飞张广儿骑着高头骏马,后面跟着三五十个喽罗,远远地过来了。公子躲在一边,等张广儿走近,大喊一声:“强贼看棒!”张广儿的马一惊,往前一跳,铁棒正好打折了马的一只前蹄。那马受伤倒地,张广儿跳下马,舞动双刀,来斗公子。打了一会,张广儿一刀砍来,被公子铁棒击中手指,手中的刀便飞了。他心里害怕,回步便走。公子喝道:“你绰号满天飞,今天不怕你飞上天去!”赶上一步,举棒往他脑后劈下,把满天飞打成了一个肉饼。

众喽罗见满天飞死了,一齐拜倒在地,要公子当寨主。公子不肯,把满天飞的财物散发给了镇上百姓,带着京娘又上路了。

几日后,他们来到蒲州境内,京娘在马车上望见故乡的景致,又高兴又难过。

再说小祥村京娘的父亲赵员外,自从丢了京娘,回家后跟老伴每天早晚啼哭。忽然有庄客来报,说是京娘骑马回来,后面跟着一个手提铁棒的大汉。赵员外说了声:“不好了,响马上来讨嫁妆了!”老伴说:“难道响马只有一个人?还是先教儿子去看个明白。”儿子赵文说:“虎口里哪有回来的肉?妹子被响马枪去了,怎么又会送回来,必定是面孔相像的,不是妹子。”

正商议着,京娘已经进了门。爹娘见了女儿,抱住痛哭。哭完了,京娘便把自己被锁在清油观,赵公子怎样救她出来,护送回家的经过说了一遍。赵员外听完后慌忙到门外将公子迎进来,唤全家人来拜谢恩人,然后杀猪宰羊,款待公子不一会,酒席摆好,赵员外请公子坐在上席。喝过几杯酒,他开口对公子说:“老汉有一言相告:小女的余生,都是恩人给的。老汉全家感激,无法报答!幸而小女还未许配人家,我想把她献给恩人,请你不要拒绝。”

公子听了这话,怒火中烧,大骂道:“老匹夫!俺为义气而来,你却用这话来侮辱我,俺如果贪恋女色,路上早就成亲了,何必千里相送。你这样不识好歹,枉费我一片热心。”说罢,掀翻桌子,往门外便走。京娘心里十分不安,急忙拉住公子衣服,劝道:“恩人息怒!看在妹子的面子上。”公子哪里肯听,挣脱了京娘,奔到柳树下,解了赤麒麟,跃上马背,如飞而去。赵公子后来南征北战,当上了皇帝。他想起当年跟京娘的兄妹之情,就派人到蒲州去打听京娘的消息。当他听说京娘早已死了,心里非常难过,于是下旨封京娘为贞义夫人,并在小祥村为京娘建了一座庙,至今香火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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