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反叛时，帐下最勇猛的是马宝，智谋最高的是小武侯。吴三桂死后，这些手下还在抵抗。有个幕僚给清军主帅献计说：“现在全胜的局势已经形成，但是还有吴三桂的余部在困兽犹斗。如果希望像压鸡蛋一样结束战争，尚需智取。小武侯就像叛军的大脑，马宝就像叛军的四肢，只要击中大脑，四肢自然僵死。所以要先降服小武侯为上。”
主帅问如何降服小武侯，幕僚又说：“需要对症下药，被撤职的太守潘某曾和小武侯是朋友，可以派他去劝降。”
主帅听从了建议，让潘太守去劝降。当时两军交战，各个关卡不通，他带着四个仆人越沟壑、穿山林绕远路而行。走到一处，看到茅屋数间，关得很严。潘某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听，里面说话的声音清脆平和，于是敲门。门里的人问道：“你从哪来？”潘某回答从北面来。门内人说：“我面目太丑，怕吓到你。”潘某说道：“我进入深山，九死一生，狼虫虎豹见到多次都不怕，哪能怕人呢？况且听你的声音就是良善之人，开门吧！”
吱嘎一声，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怪人，脖子上长着三个脑袋，每个脑袋又有前后两张脸。六张脸各不相同，耳目鼻口有的横着长成一排，有的竖着长成一列，脸上还遍布一寸多长的红毛。仆人都惊倒在地，潘某强自镇静，紧盯着怪人。
怪人慢慢说道：“这山里有三怪，分别是怪而不怪，不怪而怪，还有一个怪而又怪。我就是那个怪而不怪。不要以貌取人，请进来喝茶。”潘某当时又累又渴，带着仆人进入坐下。怪人喊妹妹煮茶。
片刻后，又一个女子打扮的六面人捧茶出来，茶水颜色很淡却非常香，比龙井还要好。怪人说道：“我妹妹善于卜卦相人，让她给你看看这次出行的吉凶。”女怪人对着潘某端详一阵，说道：“老爹此行必定成功。你看到我们能泰然处之，这是内气充足的表现。又有青龙之气发于头顶，这是吉兆。只是你的仆人中，这个凹眼睛的恐怕对你不利，其余的人都没什么。”
潘某休息后继续赶路，怪人再次叮嘱：“往前走要夜行昼伏，不要靠近山涧，看到庙不要进入，不要接近和尚。”潘某按照怪人的嘱咐走了两天，来到一个山涧前。当时天快亮了，因此躲在草丛里休息。这时一个动物从天而降，落到山涧变成一头牛，和小山一样大，和山涧一样宽。牛怪低头把山涧里的水一口吸干，然后长鸣一声。山里的野兽自动来到它跟前。牛怪吃了几只老虎后离开。
潘某醒悟到这就是那个怪而又怪，如果自己一行人靠近山涧，必被吃掉。他们等到太阳落山，继续前行。走了几十里，疲劳至极。前面忽然出现一座大庙，里面还传来钟声。凹眼睛仆人很高兴，建议主人进去休息。潘某说道：“你没听六面人说吗？不要进庙，不要靠近和尚。”凹眼仆太想休息，就主动申请前去探查，潘某等人在外等待。
进了大庙，四下无人，凹眼仆人出来把大家领进去，说道：“主人过虑了！”话音刚落，起了一阵怪风，从钟楼上下来一个和尚，神态平和，穿着袈裟，带着佛珠。
潘某和三个仆人躲到菩萨神像后，凹眼睛仆人却上前讨吃的。和尚拍着凹眼仆的后背说：“好肥呀！你先施舍我吧！”说完忽然变成一个夜叉，伸出铁叉一样的爪子把仆人按在地上，片刻就吃个干净。夜叉似乎还没饱，抽动鼻子四处嗅。
就在这时，门外伸进一个大舌头，能有五丈多长，卷起夜叉拖到门外。潘某等人向门外望去，正是山涧里的那个牛怪。牛怪吃掉夜叉后离开，潘某带着三个仆人继续前行。他对仆人们说：“看来僧人变的夜叉就是不怪而怪，牛怪是那个怪而又怪。现在牛怪替我们吃了夜叉，真是万幸啊！”
正说着，前面来了一对人马，正是小武侯。见面后，潘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小武侯于是倒戈，擒获马宝，滇南平定。
潘某和小武侯说起山里的三怪，小武侯带着三千人马，准备了毒箭，想捉住那个牛怪。找到怪物后，万箭齐发，牛怪大吼一声，腾空飞走。
潘某因劝降立功，做了大官。他带上金银珠宝去感谢那六面人兄妹。进山后，看到茅屋还在，房门大开，里面寂静无声，只留下一个炉子一个瓦罐而已。
柳崖子说：“怪和尚能变夜叉，牛怪会腾云驾雾，那个怪而不怪的六面人为什么不把自己变得好看些呢？他的心是好的，外貌就不在乎了吧！世间怪物知多少，见怪须存不怪心。”《柳崖外编》
【原文】潘太守贵显, 因持黄金白璧, 寻旧路, 将酬兄妹六面者。及入山, 茅 舍犹在, 门大启, 寂无人声, 惟有一炉一瓯而已。 柳崖子曰: 三怪而不同。等怪也, 然怪僧能变为夜叉, 怪牛 亦能化而穿云去, 彼怪而不怪者, 胡不变而美其容 ? 夫其心已变 矣, 岂在笑貌云乎哉 ?